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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这个小虾米计较,这份执着也够坚持了。

    她正想着事情,去突然感觉头上被阴影覆盖。抬起头,正对上蔚邵卿那一双平静如水的黑色眼眸,与那眼睛对上,像是会所有接触到的光线视线都会被吸进去一样,既让人因为潜意识的危险而想要逃离开来,又忍不住想要直接沉浸进去。

    安宁怔了怔,改变了原先出门的想法,跟在蔚邵卿身后。

    现在出门的话,直接撞上穆芊芊说不定还会招惹来池鱼之殃呢。

    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,穆芊芊正站在蔚府门前的大中间,身影孤零零的,似乎分外可怜的样子。

    鉴于两人之间的恩怨,安宁即使有在多余的同情心也不会用在她身上,这不是自找没趣吗?

    蔚邵卿眼神移都不移一下,“下次若想听便直接听就是,何必躲起来?”

    安宁调侃道:“这可不好,有绝代佳人诉说一番心意,我哪里好意思打扰了。”

    “心如蛇蝎,皮相再好也是枉然。”

    安宁愣了愣,这是蔚邵卿对穆芊芊的评价吗?不过想起这人刚刚直接把穆芊芊同迎春楼里的姑娘对比,这样的评价反而都不算刻薄了。

    她问道:“你刚刚说事不过三,是打算如何对付她?”

    蔚邵卿神色淡然,“江北道的总督之嫡次子林俊毅心悦她许久,两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,我自然得成全他们一番。”

    这林俊毅安宁也听过一些,据说读书还不错,性格也挺温柔的,在一些姑娘眼中即使比不上蔚邵卿和季延一这样身份的人,但也算得上是良配。这蔚邵卿有这么好心吗?

    对于蔚邵卿的信任终究占了上风,安宁相信这林俊毅千般好万般好,也肯定有几样不为人所知的不好。只是,对于穆芊芊而言,倘若她得知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却千方百计想要将她推向别人,这份痛苦足够化作穿肠毒酒,让她痛不欲生了。

    她忍不住问:“你知道她如此的深情厚谊真的一点都不动心吗?”

    凭良心说,能够获得像穆芊芊这种身份高贵容貌出类拔萃这类女子的芳心,是很能满足男子的虚荣心的。偏偏任凭穆芊芊计谋百出,蔚邵卿仍然不为所动,君心如铁。

    “你希望我喜欢她?”蔚邵卿脚步顿了蹲。

    安宁摇摇头,她开玩笑道:“若是如此,到时候她只要随便吹吹枕边风,我可就倒霉了。表妹哪里比得过未婚妻啊!”

    说完这话,她自己也是一怔,什么时候开始,她居然也习惯了蔚邵卿的表妹身份。

    她眸光微转,好奇问道:“你同季延一打了一架,到底谁胜谁负?”说实话,她肯定是更希望蔚邵卿赢的。

    从蔚海的只言片语中,安宁知道蔚邵卿的身手在蔚海之上——蔚海的武功水平她又是清楚的。但是季延一据说不仅是军事天才,武学上的天赋也鲜少人能同他相提并论。在一年之前,他曾视万人无无物,在千军万马之中,轻取敌方首级的故事更是被改变成了许多的戏曲。

    尽管对蔚邵卿有信心,但对手是季延一的话……

    蔚邵卿唇角勾起了极其浅淡的弧度,“左手受了点小伤。”

    “要紧吗?”她脱口而问,语气是不加掩饰的关切。

    蔚邵卿眸光转暖,向来没有太多变化的脸因为这淡淡的笑意仿佛要发出淡淡光泽一样,“他三天之内最好是别使唤他的右手。”

    安宁唇角上扬,“也就是说你赢了?”

    “明面上来看,是平手。”蔚邵卿难得向她解释了一番。

    安宁胡乱点头,视线落在他左手,“你左手真的不要紧吗?”

    洁白如珍珠的贝齿轻轻咬着下唇,“季延一那事,真是多谢你了。”

    蔚邵卿语气平静,“我们现在一荣俱荣。”

    安宁莞尔一笑,“说的也是。其实,你不必非要同季延一打的,要让他服气的方法有很多,不一定非要同他动手。”蔚邵卿可是难得文武双全的人物,他随便拿出琴棋书画任何一项,都足够败退季延一了。

    “季延一性格骄傲,倘若不在他擅长的领域击败他,很难让他心服口服。”

    两人谈话之间,已经到了正堂,蔚邵卿在紫檀木椅子上直接坐下。

    始终保持沉默的玉秀直接挽起他左手的袖子,露出了一截如白玉一样的手腕,尽管透着玉质般脆弱的感觉,但是无论是谁看了,都能注意到这双白皙的手中所透露出的力量。

    手腕地方有些擦伤,蹭破了皮,甚至还有点血丝渗出,显然这两个人在交手的时候基本没有留情。

    玉秀已经去拿包扎用的东西了。

    蔚邵卿转动了一下手腕,道:“其实不是什么大事,季延一的右手可比我厉害多了。”

    玉秀将东西都找了出来,玉容接过手,直接说道:“还是姑娘你来吧,姑娘你同卫先生学过不少,对这个比较有经验。”

    玉秀怔了怔,手停顿了几秒钟后,将东西交给了安宁。

    也不知道是不是安宁的错觉,明明她四月份过来的时候,同玉秀相处得挺好的,这些天来反而像是产生了什么隔阂一般。不过玉容也说了,玉秀就是这样外冷心热的性子,她早就习惯了。

    安宁先拿药酒消毒了一下伤口,再撒上金创药,然后把白色的丝绸绷带,轻轻在蔚邵卿手腕处缠上几圈。

    在处理伤口的时候,手指不可避免碰触到蔚邵卿的手腕处的肌肤,带着微微的凉意。

    安宁动作没有半点的停顿,熟练地将伤口搞定。

    因为蔚邵卿此时坐着,而她是站着的缘故,她的目光正好同蔚邵卿处于同一高度,目光对上,眸子中也流露出了几分狡黠的味道,像是聪慧狡猾的小狐狸一般。

    “如果在力气上胜过季延一的话,季延一是不是也会心服口服?”

    “这是自然。”

    安宁抬起纤纤素手,青葱一般的食指直直点向蔚邵卿的额头,笑容甜美,像是刚采集出来的蜜汁一样,“表哥要不要试看看?试看看现在能不能从我一指之下起身?”

    蔚邵卿扬了扬眉,脸上也现出了几分的饶有兴致。

    安宁的手指并没有太过用力,某种温度从她的指尖传递到他额头上,有种令他心中发痒的错觉。但这些都不是重点,蔚邵卿向来最擅长克制情绪,这点干扰于他来说并不算什么。只是那手指却似乎有什么魔力一样,不轻不重,偏偏就是能够让他无法起身。

    他居然就这样比一根看起来纤细柔弱的手指给阻挡住了。

    食指的主人仍然笑意盈盈地看着他,像是对这种情况十分喜闻乐见一般。她微笑的眸子像是盛满了漫天的星光一样,闪烁在其中的笑意便是那晶亮的星辰,稍不注意,便会沉沦其中。

    蔚邵卿心中一动:他突然发现,他似乎挺喜欢安宁的眼睛的。

    他嘴角扬起了微不可见的弧度,既然站不起来,那么就索性不站。

    点在他额头的指头有点凉意,像是清晨叶片上最早的晨露滴落在心头一般。他抬头,视线与那片星光交错,没注意到自己的眼神柔和了许多,带着淡淡的宠溺,“所以,这其中又是有什么缘由在内?”

    安宁收回指头,嘴角的笑容有点小得意,“这个啊,其实就是重心问题。当你坐着的时候,你的重心在臀……”咳咳,若在现代,说个屁股臀部什么的,十分习以为常,但是在这古代,不知道为何,总有种不好意思的感觉。

    她直接略过,耳垂泛起了粉色,却还是镇定解释道:“可是等到你想要站起来的时候,重心肯定是会转移到腿上,才能够靠着你的脚站起来。只是你的额头又被我手指给按住了,导致重心没法转移,因此也就站不起来了。”

    蔚邵卿直视着她,“这也是你师傅教你的?”

    安宁点点头。

    “还真是生活处处是道理。”

    “世事洞明皆学问,人情练达即文章。”安宁道,“这也是师傅说过的话语。”

    她的师傅……其实就是那中国上下五千年的文明啊。

    她眼神中不自觉流露出了淡淡的向往和怀念。

    在她放下指头后,蔚邵卿便站了起来,身材亭亭如松竹,“你若是真心想念你师傅,不如将他画像画出来,我让人若是闲着没事便帮你找上一回。”

    他话语虽然平淡,但蕴含其中的关切却是遮掩不住的,

    找师傅?能找到才有鬼呢。倘若真的要让安宁画,安宁便去画东邪西毒里面黄药师的样子,能找出来的话算他们厉害。

    她摇摇头,“师傅性格不羁,最不爱受人拘束,我若是大张旗鼓去寻找他,说不定反而会惹得他不喜。索性当做一场缘分,缘来相聚,缘尽相离。”

    “你倒是想得开。”

    “人生在世,难免有不少的憋屈事,倘若自己不看开,气都可以气饱了。”她莞尔一笑,开玩笑道:“倘若生气真能当饭吃也就算了,偏偏气多了也只会伤自己的身,那就只能想开点了。”

    蔚邵卿只是静静地看着她,一时之间,一种静谧的气氛缓缓流淌。

    安宁莫名感到有几分的不自在,索性同玉容回房间,顺便问问她一些问题。

    她问道:“蔚邵卿同季延一打架,真的没有问题吗?”

    虽然蔚邵卿十分受到皇帝宠爱,但是季延一可是皇帝的亲外甥,更是皇后娘娘唯一放在心上的娘家人。听说当年皇后娘娘出嫁之前,因为父母双亡的缘故,同自己的弟弟——也就是蔚邵卿的父亲寄人篱下,受了不少的冷待。等后来成为皇子妃,又成为皇后以后,季府的家主和当家主母,也就是皇后的大伯和大伯母倒是有心修复关系,但皇后娘娘仍然一直同他们淡淡的,等自己弟弟和弟媳去世后,更是直接将季延一养在宫廷之中。

    玉容微微一笑,“这个姑娘不必担心,皇后娘娘十分明理。这还算是好的呢,小时候侯爷同季将军才是相看相厌,按照嬷嬷的说法是,他们一见面就掐架。偏偏皇后娘娘又纵容他们,反而说他们这是越打感情越好。”

    安宁在那边汗颜:她完全没看出这两人有什么所谓的交情关系好吗?

    不过玉容既然这样说了,想必是真的,她也就松了口气。

    她有心想多问几句,又怕不小心漏了心事,只能感慨道:“像皇后娘娘那样的好人,膝下却没有一子半女,真是可惜。”虽然说宫里的皇子皇女都要喊她一声母后,但也就是表面上的功夫罢了。也许是因为不想陷入皇子之间的皇位争夺,皇后对所有皇子都是一视同仁,淡淡行事,对几个公主反而要慈爱不少。

    玉容顿了顿,说道:“我听说皇后娘娘还是皇子妃的时候,也同陛下有过一段神仙眷属的日子,当时的陛下为了皇后娘娘,还推辞了不少先皇赐予的美人。只是后来皇后娘娘小产伤了身子后,为了给陛下开枝散叶,主动往府里进了好些侧室。”

    不知道为什么,听了玉容这些话,安宁反而更同情皇后了。在有过那段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后,皇后又是用什么样的心情看着自己的丈夫宠爱其他人,生儿育女,又宠爱同她有几分相像的后妃?虽然皇帝在朝政这块不愧为一代明君,知人善任,心胸宽广,眼界开阔,但是作为丈夫,的确十分的不合格。

    在这一瞬间,安宁却突然明白了皇后当时的平静,那与其说是平静,不如说是心如死灰。

    做女子难,做古代的女子尤其困难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安宁等到了十月二十号之前,便准备出发回去,玲珑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包袱,随时出发。

    她甚至比安宁还要来得急切,不仅自己出发,还带了好些戏班子,说要排演西游记后续的情节,过年前回来,正好表演给她奶奶看。

    安宁嘴角抽了抽——这位的确很拼,在这方面,甚至不输给季延一啊。

    她在京城中相熟的几个朋友都提前一天给她践行,像是丁瑜还有最近才认识的郑清灵。

    在出发当天,凌天晴甚至还从皇宫内出来,安宁看到她吓了一跳,差点以为这妹子又要同她回去。

    将她脸上的惊吓神情收进眼中,凌天晴笑了笑,“你想多了,我最近恐怕没办法出京。”

    她的嘴角勾起,“自从不少大人同我请教稻田养殖后,再也没有一些乱七八糟的苍蝇整日在我耳边说规矩二字了。”以前凌天晴虽然都是把那些话语当做耳边风,但一些所谓的皇兄见她受宠,总喜欢抓着这点说酸话。现在好了,那些酸话基本杜绝了。

    至于他们心中有没有在骂她,凌天晴才不管这些呢。

    她眼神示意了一下,其他人看得出她有花要同安宁单独说,识相地清了场地。

    凌天晴让人抬出一个小小的紫檀木箱子,正方体,长宽大概是四十公分的样子。

    紫檀木啊!云母花纹,很是典雅。

    安宁看着那箱子,问道:“你准备送给我的?”

    凌天晴摇摇头,拿出了一封信,“这是我出宫之前,母后让我交给你的。”她顿了顿,说道:“那里面,是母后送你的一些赏赐。看不出你还挺投母后的眼缘的,她可是难得给宫外的人送这些礼。”

    她脸上的神情微微转淡,语气也凉了几分,“你就收下吧,母后现在的身体似乎越来越不行,前天见了季夫人后,回去又受了风寒。父皇今天早朝时甚至还直接训斥了季大人一番,还表示季将军的婚事他自有主张,让季家别想插手。季大人的脸面直接被往下踩了踩。说不定母后这场病便是被那季夫人给气到。你也不必担心什么,这些东西都是在父皇面前过了明路的。父皇见母后似乎挺喜欢你的,若不是你已经打算回去,说不定还想留你在宫里住上几天呢。”

    凌天晴口中的季大人季夫人显然就是皇后的伯母伯母。若是皇后娘娘膝下有皇子的话,说不定安宁还会以为她送礼物是为自己的儿女打算,不敢收下。现在倒是可以心安理得收了。

    安宁接过薄薄的那封信,说道:“我知道了,多谢。”

    凌天晴微微一笑,没再多说什么。

    也不必说什么离别诗词,一切尽在不言中。

    安宁看着凌天晴转身上了马车,才拆开了信件。信件里的字迹清秀,只说自己十分喜欢那李大家的作品,若是她有空闲的时候,看能否给她绘上一副屏风。箱子中有一部分便是赏赐。若是李大家愿意绣,那么其中分出的一部分就作为她的赏赐,若是力有不逮,便直接作为给安宁的礼物。

    安宁又打开箱子,放在最上头的便是一副卷起的画作,从画作上的痕迹来看,这画大概是二三十年左右绘制而成的。

    她将这幅画展开,上面是三美游园,三个女子皆容貌超群,其中一人的眉目之间隐隐有着皇后的影子。另外两个安宁便不认识了。

    安宁心中有几分了然:说不定这图上另外两个便是皇后娘娘闺阁时期的好友吧,她想让李艳绣这个,难不成是想要将这份美好的记忆永远留下吗?

    以她一国皇后的身份,即使直接下旨,在旁人眼中,这也是对李艳的恩典,但这种私下的询问,反而彰显了这位国母的仁慈和宽广胸怀。

    安宁扫了一眼其他的礼物,给她的那份中有五本泛黄的书籍,好些流光溢彩的首饰,还有一整套的文房四宝。

    那文房四宝即使只是匆匆看了一下,也可以看出质地非常的好,堪称安宁平生未曾所见。

    她将箱子收好,锁上,又将信件拢在怀中,上马车,准备回去。

    ------题外话------

    自己包的包子好好吃!无论是肉包还是菜包都美味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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